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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走江湖到底要不要钱 Chapter.04(完结)

Chapter.01 天边月  02 适我愿兮  03 镜里花

完结了这篇和 @薄酒清茶 的连文,一开始我们确实是没有商量任何伏笔的,我感觉自己正在努力补这个锅……虽然可能这个锅还是个纸糊的不过好歹圆回来了让我给自己鼓个掌(不是!)

中间某一段高塔的形容引用忘了是汉书还是后汉书了……黄少天串的定情信铃原型来自《洛阳伽蓝记》里的铁马(风铎),其实倒不一定是这么用的,好孩子不要学他们这群人在室内乱挂风铃

总之终于搞定啦,开学也忙完了,接下来应该会写一些大家上次想看我写的梗!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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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今我来思

  黄少天攥着最后一个馒头,倒挂在窗外,和着冷风吃完了。
  
  这是个正常人绝不会攀上的高度,溪雨城近西域,城内有十六座覆钵塔,呈拱卫之态围着城中心的城主府,而城主府正中心正有一座拔地而起的浮屠塔,上累金盘,下为重楼,有堂阁周回——那是每一任城主的居所,醒目得令人难以置信。
  
  浮屠塔是城主的眼睛,上至最高层处,顶阁只有一个小房间,房里也仅有几面书架和一张茶几而已,房间三面开窗,这一层的塔外有四金刚塑像。黄少天正倒悬在最高处,半身垂在小窗外,左手攀着北方多闻的宝伞,足尖轻轻勾在南方增长天王的慧剑上,他慢慢长出一口气——都是肉身凡胎,他也不是什么神仙妖怪,习武之人使轻功全凭胸臆间流转的一口气,这口气若一不小心泄了,他黄少天就得成为从溪雨城最高处跌下去的第一人了。
  
  那枚朱红色一号笺还放在他的袖袋里,染红纸页的似乎不是朱砂,而是火焰,烫得他有些不安,黄少天略一阖目,轻轻一抬袖,被团成一团的杀令从他袖口骨碌碌滚了出来,他向旁踏了一步,单手从多闻天王的伞幡上转到了一只卧着的银鼠上,在手里掂了掂纸团,屏着呼吸推开了一线窗户,一弹指将纸团从窗缝里弹了进去。
  
  他练剑用的虽然多是腕力,可指力也绝不差,轻薄易碎的纸页在揉成一团后破空而去,风声听上去竟有几分小石子的意思。
  
  叮铃叮铃。
  
  有什么东西被纸团触动,在空旷辽远的风里,铜器轻轻相撞,转瞬就连成一片,塔身四壁都在微微颤动,黄少天眯着眼睛从打开一线的窗扉望进去,只见三面窗前都密密麻麻拦着丝线,隔着两指宽就垂着个铜铃,只要有一枚被触动,立时撞出声响来,其他铜铃也纷纷随声而动。
  
  这样浮夸的风格,真不是喻文州喜欢的。黄少天摸摸下巴,那绷在半空中的丝线里似乎混了合金,日光流转下金芒闪动,他眉心一跳,觉得这审美怎么这么眼熟,正想要继续看时,忽然眼前阴影一晃。
  
  房间里有人被铜铃示警声惊动,一段清幽深沉的檀木香气裹挟着衣料簌簌摩擦声靠了过来,那人来得格外快,黄少天被惊得呼吸一滞,自如流转的轻功气力忽然卸了一半,手在金刚塑像上一滑。
  
  叮叮当当一阵连响,有人伸出手来,穿过重重悬挂的铜铃,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腕。
  
  披着雪色狐裘的青年面无表情地探出半个身子,喻文州居高临下地看向悬在半空中和四大天王一起迎风起舞的小剑客,阴翳里他混了胡姬血统的轮廓更加鲜明,眸子里现出一丝孔雀石的绿色来,他分明束着发,可不知怎么的就有几绺跑了出来,微微卷曲的发尾在他探出身来的时候挠着黄少天的手腕,勾得后者浑身痒痒。
  
  黄少天的怔忪只停留了几息,反应过来后一点墙面,喻文州松了手,他借力向上蹿起,一个鹞子翻身落在了窗台上,那厢喻文州慢悠悠地扬指解了拦在半空中的铜铃丝线,将脱出来的几缕长发勾回耳边,轻声问:“跑够了?”
  
  “你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铜铃……”黄少天随口抱怨了一句,忽然愣了愣,从喻文州微微张开的五指中看到了自己扔进去的那个纸团,热锅上蚂蚁般跳了起来:“说正事,有人要杀你。”
  
  “哦。”喻文州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忽然想起了什么,话锋一转,“你赶路过来的,饿不饿?”
  
  “有点……不是!”黄少天此时半蹲在窗台上,猛地一拍台面,“你最近到底得罪了谁,江湖榜头号朱砂悬赏,还点着名发到我这里了,如果不是正好,万一被别人揭了这榜,你怎么活?”
  
  他一番话说得飞快,每个字都只在舌尖上滚了一下就弹出去了,喻文州却好整以暇地提起小壶来给窗边兰花浇水,等他最后一个问句落下,抬起眼来望他一瞬,笑道:“说完了?”
  
  他这反应不太像个活在暗杀阴云里的城主,黄少天挠了挠头,向后瞟了一眼,猛地一横心:“说完了,我走了。”他向后一仰,似乎想直接从十几层高的塔顶上坠下去,喻文州站在咫尺之外,几不可见地摇摇头,提着水壶的手一顿,壶底“啪”地撞在了台面上。
  
  沉闷撞击方停,高塔下有机括声轧轧一转,有什么东西“嗖”地破空穿风而来,黄少天本已向后仰着,正是一个极难重新起身的动作,耳朵微微一动,半空里身子往旁转了半圈,整个人几乎在狭窄逼仄的窗台上滚了一圈。
  
  “砰”一声闷响,破空羽箭擦着他的鬓角扎进了窗檐,喻文州唇角的微笑还未消散,慢吞吞地道:“放个烟花,好听吗?还跑吗?”
  
  “有贼?哪里有贼?”紧闭的房门被人猛地撞开,小少年握着重剑一马当先地冲在最前,与窗台上姿势怪异扭曲的黄少天打了个照面,惊得眉毛倏然拧成了一团,“是你?”
  
  场面简直就像往羽绒枕里又扔了一百只鸡鸭,黄少天猛地倒吸一口气:不是被吓得,也不是被方才的羽箭擦伤了油皮,而是随后进来的几个人长得都太眼熟了。他眼睛本就生得大,此时在极度惊愕之下瞪了起来——风雪夜千里疾奔,杀人不留痕迹,在破庙遇上的青年郑轩和小少年卢瀚文,在客栈里轻声咳嗽的病弱公子,递过来的杀机和善意。
  
  黄少天眼睛在房间里一扫,高塔顶端本也建不了太宽敞,茶几上摆着的东西几眼就能望尽,一沓泛黄的书卷旁放着个匣子,不用打开都知道,左有小瓶,放易容药水,右盛针夹,用来伪装细节,正中是一副人皮面具。
  
  这是什么世道?喻文州不看着他的溪雨城,带着精锐手下,易容奔袭,千里迢迢追着一位杀手?
  
  “我本想等你回来,可似乎有些久了。”心思深沉的青年将呆怔住的黄少天从窗台上拉下来,一手还横在他身旁,一剑能动四海九州的剑客此时僵得就像塑在塔外的几尊怒目金刚,溪雨城的青年城主笑着握紧他的指尖,往身旁一拽。
  
  他一直晦暗不明的眸子里终于漾起了明亮的色彩:“来,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影子……”
  
  喻文州顿了顿,忽然改了口,“这是我的光。”
  
  溪雨城城主,不是不老不死的怪物,但确确实实都有另一个影子。
  
  那是溪雨城能屹立多年不倒的秘密,从第一任溪雨城主起,每个城主都有一位“影子”,随行随住,抛己身性命于九霄之外,抹去名姓和身世,只为做城主的死侍和替身而活,城主可以斗蛐蛐,精研机关,熟读书卷,可以不会半点武,可他们不行,从每日睁眼的第一刹就要与四面杀机交锋。
  
  黄少天被师父领着见到小城主时,喻文州正坐在廊下给一株山茶松土,西域气候不太好,土壤多沙,山茶花盆里的黝黑色沃土是从南疆挖过来的,一路跑疲了十几匹马,小城主一身黑衣,持着小花铲,闻言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倒转过花铲的柄,递了过来,轻声问道:“叫什么名字?”
  
  “黄少天。”他听见自己小声回答。
  
  “影子”是不能有名字的,就算是那位悍勇到接连斩杀十七位中原高手的影子,在书卷里也只有一个“零三”的代号,可黄少天总觉得自己应该有个名字,“八十一”太冷冰冰了,他不喜欢。他话音刚落,身旁的师父就砰地跪了下来,坐在长廊下的小城主肤色很白,阳光下剔透温润得像一块玉,轻轻晃晃手:“影子不好听,八十一也不好听,黄少天挺好。”
  
  城主府里关于喻文州的故事很多,流传得最广的就是他的身世,这位混了胡姬血统的城主世子心思深沉,黄少天垂着眼睛接过花铲,他练的是剑,不会松土,一铲子下去,贵逾千金的土四处乱飞,喻文州忍俊不禁地抚上他的腕子,教他下铲的力度和角度。那少年攥着小影卫的手腕,忽然想起了什么,转过来看向黄少天的师父,眼睛里翠光微微一烁,弱得像呼吸,只一眨就被笑意完全遮去:“去和我爹说,我忽然不想算卦了。”
  
  “算卦”只是个好听的说法,每当小城主想算卦时,这城里就总会有人遭殃,虽说一把火烧得都是那些不黑不白的人,可每每总让城里人心惶惶。
  
  而此时,性子沉郁的小城主却忽然说,他不想算卦了。
  
  比起那些荒唐无道的城主来,喻文州待“影子”可谓是最好的了,他习得是机关之术,黄少天偶尔还能抽出空闲去接接江湖榜上的暗杀令,混得时间久了也是个杀手榜上的人物,可他一身傲骨,从来不服输,小时候习武能闹得整个练武场鸡飞狗跳,又怎么肯一辈子做他人的影子,做连城主亲信都不知道他存在的影子?
  
  得亏是喻文州,是他在心里暗暗喜欢的喻文州,换一个人,他连一秒这种日子都不想过。
  
  那日他坐在高塔上串铜铃,喻文州倚在小几上看文件,他在那头缠铃铛,动静可不小,声音叮叮咚咚的,喻文州放下笔往他那里看了一眼,随口就问:“为什么做这个?”
  
  他双手一僵,忽然拂乱了一桌串好的铃铛:“你挂在窗边,代替我守着,多造几个机关……”他顿了顿,忽然正色道,“我不想当影子了,等串好了这东西我就离城出走,什么时候逼不得已我再回来。”
  
  喻文州怔了片刻,哑然失笑,摇头道:“你本就不是。”
  
  他本就不是“影子”,而是这蛮荒地里生在他心里的一束光,阴暗而心有戾气的小城主见了他就再生不出其他心思,而成年后的他一心只想好好与他安稳行过每一天,世道昭昭,洪流滚滚,城主的溪雨城,理应有“影子”的一半。
  
  只是之前从未分过,那么就由他分出这一半,从心上,到城里。
  
  这不,他这才离家出走几天,他就等不及了,非得设局把他接回来,再告诉他。
  
  你是我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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