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算是个短篇的托雷基亚中心，夹带了点伽古拉的暗黑姐妹聊天日常。

01.

　　“你接下来打算做点什么？”伽古拉问。

　　托雷基亚歪着头想了想，回答道：“不知道，我一向是随心而动的……若真的要说，找麻烦吧？”他看着伽古拉沉下去的脸色，悠闲地举起手，补充了一句，“别紧张啊，我找的是红色的奥特战士。”

　　伽古拉的脸色还是不太好看——毕竟这个时空的地球上的“奥特战士”只有泽塔，而且……

　　而且泽塔也有红色形态吧？！

　　“看来你还是很关心泽塔和遥辉的嘛。”托雷基亚似乎也反应过来了，“那我改个说法，金色的奥特战士？毕竟泽塔可没有Photon-Earth形态吧？”

　　“……不，他有个德尔塔……”在长久的沉默后，伽古拉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算了不用再补充了，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02.

　　托雷基亚后来在流浪时，又见到了一次泰迦。

　　准确来说，现在的托雷基亚已经不是那个曾和泰迦在地球上起过争执的“他”了，阿布索留特一族为他带来了托雷基亚眼镜，也给他展示过那些本应该被尘封入土的记忆——都说人这一生不可能踏进两条完全一致的河流，但他还是这么义无反顾地走进了同一片水域，尽管这静水下是万丈深渊。

　　爱与恨一样，过去的罪祸与幸乐，都应该被埋进永久的冰原之底。

　　宇宙里有着许多和他一样找不到归宿的流浪者……或许，用“生物”来形容，会更恰当一点。托雷基亚远远地缀在一颗星星之外，那颗星辰的寿命已经走到了尽头，就像被扑灭的一团火焰，而泰迦小队刚刚从这颗星星启程——泰罗的儿子接过了他们父辈的工作，记录着一颗又一颗行星的诞生与灭亡。

　　已经将死的星星闪烁时会发出类似于水泡破灭的动静，当然，除了部分种族以外，大多数人是听不见的。静谧的宇宙里传来风马说话的声音，这位出身O50的奥特战士一直都是泰迦小队里最爱说话的，他絮絮叨叨讲着自己在宇宙里穿梭时的所见所闻，比如那只金色的、承载着一位人类小女孩在宇宙里飘荡的巨鸟茜拉，比如那颗被高斯保护得很好的游星朱兰。

　　身上大部分由蓝色点缀的奥特战士站在红色的泰迦身边，竟让托雷基亚看得有些恍惚起来——尽管奥特战士的寿命很长，几百年对他们来说不过是眨一眨眼就过去的时光，但谁没有年少轻狂的时候，小时候的泰罗比现在的风马还要活泼，被大队长和银十字队长捧在手心里长大的红族小战士做起什么事都横冲直撞的。

　　托雷基亚曾经在书中读到了一个地球的词语，叫做“缰绳”，与奔跑的马是对应的，在地球的所有传说里，太阳都是盘旋的火鸟、飞驰的金车、带着烈焰的奔马。而当疾驰的奔马速度过快的时候，你会做那根牵制住他的缰绳吗，你会用理智告诫他“不要这么做”吗？

　　我好像不会，我会松开缰绳，然后让太阳飞得更高。

　　他低头看向那枚蓝黑色的眼镜，原主人似乎已经湮灭在了这个宇宙里，连留下来的金属都失去了光泽，他感受不到之前的“托雷基亚”是怎么想的……把格里姆德封进自己的残躯里就像是在火中舞蹈，疯狂的好奇心，最后到底看见了什么？

　　“你在看什么呢？”

　　有声音从身后传来，金橙色的女战士出现在他身边，却在与托雷基亚对上眼后悚然一惊，但又松了口气，似乎是认出来他并不是她认识的那位“托雷基亚”。

　　哦，是罗布兄弟家那位小小的女战士，他记得对方人间体的名字……叫做“凑朝阳”，托雷基亚本能地觉得烦躁，更不喜欢“朝阳”，他向旁移开，想必罗布等人出现在这里是为了找同为O50出身的风马。

　　但很遗憾，他的喃喃自语似乎被听见了，对方“咦”了一声，没有跟上来，却依旧在原地大声问他，似乎想要确认什么事情：“你不喜欢太阳吗？”

　　我？

　　他觉得有些好笑，转过身，歪了歪头，正想开口说点什么，罗布兄弟不知从哪里冒出来警觉地将妹妹挡在了身后……看吧，这就是所谓“正义”和“光明”。

　　即使他真正意义上根本不认识格罗布三人，但晚上的黑夜总要承受一天之内人们在白日里积攒的愤怒和怨恨，哪怕这些愤恨并不因他而起。

　　可他一点都不在意。

03.

　　“所以，你是真的不喜欢太阳吗？”伽古拉笑着问。

　　这位在宇宙间漂泊不定的异乡人似乎也找到了扎根的地方，在挥别了“军械库”后，他带着生命之树隐居在地球附近……当然，在他找来这颗星球时，伽古拉是最先反应过来的人，在泽塔和遥辉离开后，军械库现有的武装力量难以抵御心思莫测又声名远扬的“托雷基亚”，雇佣兵的蛇心剑比子弹的速度还快，但对方也在交战几回合后迅速明白了自己并非那个“托雷基亚”。

　　伽古拉在地球上待久了，也染上了地球人的习惯，托雷基亚喝不惯他那苦得太过厚重的咖啡，只在咖啡香气里挑着茶点，看得伽古拉嘴角抽搐，连灌了好几大口咖啡才把惊讶压下去。

　　“我不喜欢夜晚，也不喜欢白昼。”托雷基亚冷静地交叠起双腿，回答这位渐渐以“保护者”自居的前雇佣兵，他想了想，补充了一句，“不喜欢朝阳，也不喜欢日落。”

　　但他真的不喜欢光明吗……好像也不是这样的，托雷基亚向后仰去，伸出的手指尖锐利得像小小的刀尖，也像那些潜伏在暗处的小小棘刺——啊，好像并不是这样的。

　　如果他真的不喜欢太阳，就不会将窗帘拉起，下午三点的阳光依旧刺眼，照在木制桌椅上，木板滚烫，手肘贴在桌子边缘，有一种被火焰灼伤了的疼痛。

　　“哦……”伽古拉斯·伽古拉恶趣味地轻笑了一声，似乎也从“朝阳”这个单词里想到了什么，他大概联想了什么，拉长了尾音，笑着反问，“那你难道每天都不‘happy’？”他的咬字刻意在英文单词上停顿了一下。

　　是在恶心人吧？托雷基亚，或者说“雾崎”，他漂亮的眉眼微微拧在了一起。

　　这位来自光之国的科学家有着某种超越过矜持的优雅，在化为人类时也是斯文的、秀致的，倚在桌边的样子总让人想起被养在山尖水雾里的竹节，虽然看上去更似萧瑟的、内里破败的竹。

　　他一直懒得和别人解释太多——当你太过聪明，所有世间的黑白浑浊都会被投入以你眼睛为焦点的镜子里，他能想到无论是向泰罗说，亦或者是询问希卡利，都得到不了自己想要的结果。但或许是有些累了，又或许只是单纯想和伽古拉说点什么……总之他说了，在这种亦幻亦真的情绪里说了。

　　“从白昼到夜晚，从夜晚到白昼，那个过度的时候被称为‘逢魔之时’，总觉得是某一个……专门为我打造的词汇。”雾崎的声音很慢，他在讲故事时总会有意用上这种腔调，不带什么恶意，情绪被抽离、重构，仿佛讲的不是他本人的事情，“不管是天亮，还是天暗，都会经历漫长的混沌，在此时光与暗交织融合。”

　　伽古拉晃了晃手中的咖啡，一股烘培的香味蒸腾了上来，给这个故事增添了一点属于人间烟火的氛围感。

　　“我并不喜欢混沌。”雾崎冷静地下了最后的判断，“或者说，我对于‘混沌’的追求从来都不是人们想的那样，托雷基亚在光之国的语言里是‘疯狂的好奇心’，你如何能要求好奇的科学家去做谁的纯粹信徒……”

　　他最后长叹了一口气：“只是为什么人人都忘记了，在白昼和夜晚之间，还隔着这样一片地方，一片不属于光，也不属于暗的地方？”

　　伽古拉“笃”地一声将杯子轻轻放在桌上，他忽然觉得眼前的人极为有趣——与笃信正义却在千百年里四处流浪的红凯不一样，托雷基亚何尝不是在流浪呢？他将此心放逐，一直去往宇宙的任何一处。

　　“‘选择’混沌和‘喜欢’混沌是两种情感。”伽古拉忽然又大笑了起来，“用地球的铁律来说明，就像你认为‘球落地会遵循重力加速度’一样，选择相信并不代表喜欢这则铁律，我这么说对吗？”

　　“不置可否，也是混沌的一个原则。”雾崎摊手道。

　　“那你自己呢？”伽古拉同样不置可否地扯了一下唇角，他似乎已经习惯作为军械库的前队长“蛇仓翔太”存在于地球上，不受任何人桎梏的雇佣兵当然过着每天随心所欲的生活，但托雷基亚……他并不知道托雷基亚在想什么。

　　这个世界上，又有谁能明白托雷基亚在想什么？

　　这就很有趣了，伽古拉想，他现在俨然已经是被“黑暗”拒绝的人，而对方呢？似乎无论是“托雷基亚”，还是“雾崎”，都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崇尚黑暗”的人……他还是更习惯称呼对方为托雷基亚，哪怕这个名字未必是最优解。

　　那么，他也想知道托雷基亚想去做什么？

　　在关于“红色与金色的奥特战士”这种充满啼笑皆非的话题之后，托雷基亚似乎更放松了一点，那些自诩正义的小战士们总是在质问他“你想做什么”，但同样是这个问句，从伽古拉嘴里说出来却是不一样的。

　　在黑暗里徘徊过的人总带着相似的心。

　　他希望有人共情吗？混沌的道路是孤高自傲的，同情也好，乞怜也好，友谊也好，爱意也好，都是珍惜的情感，但对于现阶段的他，也是……没必要的情感。

　　“我也不知道接下来应该去做什么，上天总是在额外垂怜他人，但我呢？对于那个已经消散的‘我’来说，再度苏醒或许并不是什么好事。”他这么说着，“倘若重来千百次，‘托雷基亚’依旧会踏上属于他的那条道路，哪怕每个个体的道路相似，却也不同。”

　　名字是诅咒，但与生俱来的好奇心是礼物。

　　“随你吧，但本着好意，我想告诫你一句，别做愚蠢的事。”伽古拉站了起来——当他站起来时，托雷基亚便识趣地知道这是“逐客”的意思了，伽古拉没把他当作特别要好的朋友，也没把他当作敌人，出于某种“曾经相似”的立场，对方能请他喝一杯咖啡，坐下来在洒进来的阳光里晒一晒，就已经是莫大的让步了。

　　愚蠢的事——由谁来定义“愚蠢”呢，是更聪明、立场却与我不同的人？是与安培拉交战的奥特之父，是什么都不懂的NO.6，还是他那个儿子？光诞育的光只会更纯粹，也更与自己的世界背离。

　　“谁知道呢？”半黑半白的身影消失在波动的异空间里，拥有人类面貌的“雾崎”在黑色的雾气里遥遥地行了个礼，但他只是将手放在了心口，仿佛一位来自宇宙的骑士，可腰却并未躬下。

　　“或许当我想清楚什么是‘愚蠢’，一切就会好起来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