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博@_泠紫雪_ 随时爬墙,谨慎关注。

【瑞金】幻夜

凹凸世界,格瑞X金,第一次捣鼓这个CP,用的还是自己比较顺手的pa和叙事手法,那段时间比较喜欢龙与妖魔的设定,写了一个短篇一个长篇,长篇昨天发了,短篇就今天发吧(勤快得简直不像我自己)

写给 @🌸lucidly candy🍬  ,祝你永远快乐,永不为宵小和琐事所绊。

题自东野圭吾“我们只能走在幻夜的路上,即使四周明亮如白昼,那也仅是假象。就算与你共度的每个夜晚都是幻夜,我也愿为你化身为影,至死不渝!”……当然我并没有很按这个写【暴打

==============================================================

  天穹如盖,笼罩四野,当日头行到正中时,蔚蓝长空里连一丝云都看不见,天幕在远处透出一点缥色来,与蔓延开的黄沙连成一线,愈向腹地行去,沙便显得更细更白,攥一把在手里都觉得烫得有些握不住。沙漠里鲜有大风起,腾腾热浪失了凭依,从脚底蹿将上来,隔着几层衣物都燎得人身上辣如火烧。远来此地的旅人往往携上一支驼队,比起载生人负重物来,在缺水时骆驼更能隔着百尺嗅到水汽,找到最深谙地形的老向导都不知道的季节暗湖。
  
  可这名歇脚在湖泊边的旅人却殊为奇怪,他只带了一匹骆驼,拍拍驼颈将它驱到湖边,便自顾自地在另一侧平滑如镜的大石上坐了下来,似乎也不怕那骆驼独自走开。他解开头上裹得紧紧的头巾,露出一头灿若流金的发来,以手拢在额前,看了看已逐渐向西沉去的日头,拧开水囊的木塞,将其浸在湖里,水囊口咕嘟嘟吐出一小串泡泡,他舒展开双腿,解下背上的行囊,取出一支狼毫笔。
  
  对岸有哒哒蹄声轻响,那人正将笔端递进水里浸润,闻声抬头一瞧,正撞进对岸饮水的黄羊眼里,那俯身舔舐水面的黄羊只静静瞥了他一眼,略一侧头,便又将水面踏出了一圈涟漪。那金发少年微微皱眉,顺着黄羊侧头的方向向旁一瞟,一直舒展的腰背忽地僵住了——
  
  对岸正在饮水的景象有些荒诞诡谲,除了黄羊、骆驼、沙鼠,还有狼,各色动物密密麻麻布了一排在对岸。他一路行来没少看到沙漠孤狼冲散黄羊群的场面,可今日站在湖岸上的三五只狼饮罢了水便掉头离去,连獠牙和利爪都未亮上一亮。
  
  “它们不会在这里互相攻击的。”身后有人忽然出声。
  
  金发少年眼睛一亮,转过身去寻那个人:他单骑孤身横穿过荒漠,一路看到的都是森然白骨,有人的,也有兽类的,他每看到一丛骨殖便就地埋下,那些白骨在沙里藏得久了,上半部分又被炽热的风吹得脆,他稍一用力便捏成了齑粉——这实在不是什么愉快的记忆。
  
  可他本正坐在镜石一角,双腿都垂了下去,还伸出一只手去将笔端浸在水里,此时奋力一转回头,猝地便失了平衡,向湖水里滑去,那金发少年百忙间只来得及将笔往怀里一收。
  
  深色湖水汩汩流动,湖中央倏然翻出一朵孤零零的水花来,有什么东西在水下一摆尾,唰地划开一条笔直的水线,向少年摔下去的方向而去。
  
  天地间,刀光乍现。
  
  此时太阳行至偏西,可沙漠里日落得晚,酷热并不啻于正午,那道碧色刀光不知从何处起,将漫天日光都压下了一点,罡风径直破空而来,哗啦啦声如翻海,刀光在空中转了个弧,猛地向地上扎去。金发少年身下那片湖水被刀风扬起,那道水线势头一阻,卷起的大浪翻回来,水中有什么东西迎面撞上钉在地上的那把长刀,被雪亮刀刃绞成一团血花。
  
  有人一手抓住那金发少年的小臂向后一扯,对虚空中一挥手,钉在湖水中的碧色长刀呜地破风而来,那人随手一捞,手肘向后一沉卸去长刀沉重的力道,顺势在空中挥了一圈,重新插回了背上刀鞘中。
  
  他抓着小臂的力道有些大,指节都有些发白,像是在抓握什么过去未曾拥紧之物,金发少年天生笑眉笑眼好脾气,也不太在乎面前这人抓得自己疼了,只翻过手来在他手背上拍了拍,声音里蕴了一派明媚春光:“太谢谢你了。我叫金,你叫什么?你真是我在这个沙漠里看到的唯一一个活人了。”他顿了一霎,转目看了看湖水中散开的那团血花,露出了有些疑惑的神情,“那是什么?”
  
  “吃人的沙湖鱼。”出手救他的少年沉声回道,他在长衫外罩了件黑色大氅,穿得不像个在沙漠里长途跋涉的旅人,衣摆处也没有沾上溅起的尘灰,一肩银发由墨冠束起,他背负与身量不太吻合的碧色长刀,可动作却不见丝毫凝滞,偶尔反手去敲敲刀柄,神色冷峭淡漠,似乎并不是个多言的人。
  
  那人只静静站在原地,便如一把含势待出的利刃,四周风声息偃,连水花翻腾声和沙虫窸窸窣窣的鸣音都听不见了,天地似乎都在屏息等他发令,而他静静站在湖边,眼底有未曾化去的霜雪。金坐在石上等了片刻,却未等来他想要的答案,他坦坦然抬眼与那负刀少年对视,望进他眼里一泓薄锐冷肃的春冰,却笑了笑,将他往自己的方向拉了一点:“既然沙湖鱼吃人,那你也不要站太近了……所以你到底叫什么?”
  
  那人沉默了片刻,忽然背过身去,方才将日光压了一头的刀已经收了起来,在太阳下金眯起眼,摇摇晃晃间竟看到那人耳根子有些绯色,他眨了眨眼,正想上前去询问第三遍他的名字,那人忽地一抬手止住了金的动作。
  
  “格瑞……我叫格瑞。”
  
  他介绍起自己来,倒不像他的刀那样杀威凛凛,竟是莫名其妙地低下声去,似乎在和久别重逢的故友结庐烹雪,话一话江湖历历事。金眉眼一挑,忽地想起了什么,在身上各个袋子里翻了一圈,终于从怀里捞出了他那竿被湖水浸润过的笔,蹲下身去将狼毫重新打包回了行李中。
  
  “我是一个旅人,也是一个墨客。”金耸了耸肩,与格瑞无声对视,“所以我走到一个地方都会用那里的水润润笔,以后再写出关于那里的诗文,都会多出三分灵气来。”
  
  他的眼神太过坦荡,格瑞一直冷着的神情忽然松快了一些,那冷峻少年看向远方,不知怎么的忽然带着点笑意自言自语了句:“真像”。
  
  格瑞搭在刀身上的手指轮番松开又合拢,周遭的窸窣虫鸣声重新响起,金重新将头巾裹好,递了二指进唇嘬出哨声来,远方饮罢水正坐在地上小憩的骆驼站起身,慢悠悠地向他们二人的方向靠近。持着刀的少年忽然转过身来看他,指了指已经重归平静的那面湖水:“如果不忙,倒是可以看看再走。”
  
  “不忙不忙。”金摆摆手,他着实有一搭上话头便会刹不住的乐天性子,他趴在那面石上,想从边缘探下手去撩撩湖水,可才伸到一半便想起了方才的经历,他偷偷瞥了格瑞一眼,将伸出去的手偷偷摸摸地收了回来,尴尬地挠了挠脑后的发,干笑了几声,“看看……什么?”
  
  “看幻夜。”银发少年却是看到了金的小动作,他轻轻叹了口气,取下背上刀鞘,盘腿而坐,将一柄长刀横在膝上,他合起双目,那柄名为“烈斩”的长刀在他掌心嗡嗡龙吟着,格瑞一指抚上颤抖着的刀刃,将刀鸣平息下来,静静道,“我在此便无妨,这湖现在很太平。”
  
  似乎在印证他这句话,平静的湖面正中泛起了一点涟漪,可此次没有腾起的风浪,也没有游走的水线。金缩着脖子继续用眼角余光打量他,格瑞只闭了眼,膝上烈斩刀刃尖被日光照出一点雪亮的反射来。场面一时静得瘆人,良久后,金抓了抓腕上的鸡皮疙瘩,趴在镜石边伸出头去——他不太习惯这种太过安静的气氛,总想做点什么来打破尴尬,他伸手撩了撩湖水,日头已经渐渐沉了下去,湖水失了温热,触手有些冰凉。
  
  金勾了勾手,随意将水泼向他处,湖面上的波光被他骤然打碎,他抬眼望进湖里,湖水本就不太清澈,勉勉强强只能看到湖里东西的影子,他这么一搅却将近岸的水搅得浑了,微弱光线下看上去,宛若一块完整的碧玉。日头一旦西沉,天便暗得快了,金与那绿色湖水贴得极近,眉心轻轻一跳——刚才那一瞬间里,他分明看到湖水里有什么光芒一晃而过。
  
  他依稀看到了一块赤金色的鳞片,是那杀气腾腾的沙湖鱼吗?
  
  ……不,好像不是。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去,今夜那轮悬在荒漠上空的月被重云遮掩,月光昏沉,金忽然睁大了眼——他分明看到面前这湖里有龙——那是仅存在于姐姐秋讲的睡前故事里的生物,金鲤千里渡江于东海口一跃过龙门,再转过身时便已有仙神般的道行了,往往在春分登上九天,秋收潜入龙渊,乘蜃驾雾腾云布雨,背生八十一道鳞,声如疾风曳铜锣,所至之处遍降甘霖。
  
  他一晃神,水下穿行的赤金色鳞片转眼便已不见,方才被拨乱的一角池水平静了下来,身后格瑞睁开双眼,一手扶上了金的肩头,将他往后带了一点距离,格瑞转头看向他,朦胧月光里他的轮廓褪去了点冷锐,看不清他眼中的情绪,只觉得料峭春冰一点点化开。格瑞轻轻拍了拍他,随意指了个方向:“看到了吗,那是幻夜。”
  
  ……那人的话忽然多了起来。金嘴角一抽,但还是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一看却腾腾腾倒退了三大步——月光下湖水掀卷翻滚,向两岸滚滚而去,原先潜藏在水底的沙湖鱼被震得跳出水面,湖底露出一具被沙掩了一半的森然白骨。格瑞按在他肩头的手纹丝不动,只轻轻往自己方向揽了揽,语声听不出波澜来:“每当月值大破,诸事皆凶,便会出现幻夜,此时月相与心魔总会互生,来往旅人总能在这面湖里看到前世……”
  
  “你的意思是,我看到了龙,我前生就是龙吗?”金皱着眉,揪了一小撮头发挠来挠去,仿佛在组织字句,片刻后他忽然想起了什么,猛地抬起头,“可是龙是神啊,神不是永生不死的吗?”
  
  “百年前罗刹魔女为祸西南大地,人们于神庙中高燃香烛,祈求司掌战争的神明能出手相助,可战争之神正闭关不出,龙神以身代之。”格瑞咬起字来都带着寒凉的风,他不擅言辞,说了两句索性拉上金一齐站在了湖边,将烈斩解下随手一挥,嚓地一声闷响便插进了青石里,他在咬到“龙神”二字时眼神一软,便不再说些什么,只扯扯金的衣袖,向湖中一点。
  
  金发少年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那具被黄沙埋去半截的白骨和他一路上掩埋的那些没有什么不同,他额际一跳,眼前疏忽闪过什么画面,动若石火光电。
  
  他看到神庙青烟高上九重天,战神紧闭的门扉打开一线,他那动了恻隐之心的爱人听得西南大地的呼告,策紫电苍雷径直穿过慕士塔格峰,降落在冈仁波齐与罗刹女相斗,龙神本无杀性,也不擅战,一番死斗后斩罗刹女于玛法木措湖旁,八十一道龙鳞毁损大半,龙颔下藏着的明珠被毁去,再也回不去九重天旧地。
  
  他看到折损双翼的龙身躯已然残破,却兀自不敢在遍布人家的西南大地上停留,强行乘了风想要越过大沙漠,最终坠落在无人问津的沙漠腹地里,龙血化为沙中清泉,龙身被地下暗河里浮上来的沙湖鱼啃食殆尽,只留了一具白骨,终年浸在水底,为来往动物与旅人圈出一方安全之地。
  
  毕竟他是善良到有些单纯的龙神,与天生为刀剑、心中一线柔软只向着一人露的战神不同,他还尚且是一条金鲤时,游过大江大川,被捕获过也被放生过,这只手攥了人间烟火便舍不得放,这双眼看遍春色再看严霜,只觉得煞得难受。他能为受不公之人、羸弱幼小之人、平生抱负不得偿之人撑起一片天来,却没有人问过他这脊骨疼不疼,他也不太在乎,数数日子有一天便是一天,行什么道做什么事,自然不必去和他人说道。
  
  金转过头去,伸手搭在格瑞掌背上,那银发少年腰背忽然一僵,耳根子倏忽间又红了一片,金一声轻咳,向旁看去,只装作没看见——他好像什么都想起来了,可不知道该怎么和格瑞解释:这端坐云端司掌战役的神明,面冷心温,只有他能探手进去试一试温度,可他却先撤手了。这百年间寒暑苦熬,他与刀兵为伴,没有什么能暖上一暖,他是怎么过来的?
  
  金想了想,琢磨着龙神坠进沙漠里的心情,终是轻轻道:“抱歉……”
  
  “你不必说这个,我不孤独。”格瑞仿佛从他微微颤抖的掌心感到了他心里所想,一向冷漠的少年垂下首去,吻了吻久别重逢爱人的指尖,他的轮廓很分明,看上去难以接触,可锋利的唇线见到金却微微向上挑了挑,一弯弧度起,将他眉眼间的冷都压了下去。
  
  龙神身死时九天钟响,他提刀怒斩心魔,赶至大漠时已经晚了,索性神龙由金鲤化成,灵气尚在,他还能循着些许线索捡回魂魄来护他转世,于是他将从不离身的烈斩刀负在了身后,只身踏进红尘里,去搜寻龙的三魂七魄。他是刀兵化身,不怕火淬,也不酗酒,行在人世间也只看看上元花灯,再孤寂也只将手贴在随身囊上,囊中是已经找到的魂魄碎片,像他一样,温柔且无畏,只一息便吹开了他肩头霜雪。
  
  金转过头,看向复又被湖水淹没的那一方龙骨,忽然想起了什么,用力握了握格瑞的手,探究道:“……所以你在‘幻夜’里看到了什么?一把烈斩吗?”
  
  “没有幻夜。”格瑞唇角的笑意还未消散开,闻言一滞,摇摇头。
  
  “……什么?”
  
  “准确来说,是这里没有幻夜。”格瑞慢慢道,他与金静静对视,随后落了一吻在金的发顶。
  
  他的神明失而复得,而他也不想过多解释这些——已经化成魂魄碎片的金是他亲自送进轮回的,也是他亲眼看着那人发身长大,从江南之地来,蘸取各地长风和水,写就锦绣文章,金的命格运势由他格瑞亲手写就,任何危机都被他斩落于三丈地外,直到他莽了胆子,一路西行北上,撞进冥冥中定好的那片荒漠里来。
  
  沙漠湖泊里没有幻夜,只能照见龙骨,真正的幻夜景象是他亲手编织好,自金转世那日便已经定下的,他放下长刀,用平生最细的心造了个梦境,诱他那已经失去记忆的龙神来见自己,来照前生,来续前缘——他是寻找爱人的战祸之神,却愿意收起张扬做潜在深夜里的影子,至死不渝。
  
  但相遇便是相遇,只要他回来了,所有琐事不必多言。
  
  他能守着他的少年到很久之后,幻夜很长,渡过幻夜后是漫长的白昼,从此山水相逢,永不分离。

评论(6)
热度(90)
© 燕歌行 | Powered by LOFT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