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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恋与制作人·白起】渺渺

赶在活动线最后解一篇旧稿出来~刚写完没多久鲢鱼就出古风卡了鹅且短信剧情相似度十之七八,靠着这篇文喜提“叠选之女”的称号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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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帝京宫内,有御膳房。
  
  金乌早已西沉,玉兔行至半空,这御膳房的大多数灶已歇了,只剩大灶上架着一方宽口深锅——奉今上天子之令,御膳房夜间不备大膳,传食时也只做冷盘小炒或简单素面。可帝王气派,每天都要吊新的高汤,从夜间开始炖起,熬到第二天清晨时火候才勉强足够。
  
  生猪骨洗净,鸡鸭飞水刮油、斩去翅爪、剔除脯肉、斩茸备用,猪肘剖开一敲两截,共姜片葱段齐入大锅,又入白胡椒二十颗;微沸一晚,熬到汤色发白,滤去大块骨碴,再下肉茸,以汤勺沿锅边略推,除去汤中杂质,直到汤色清亮为止。
  
  熬高汤说重要也不重要,可汤是底味,总有点举足轻重的意思。御膳房向来是宫中禁地,前朝风波不断,其中大多都是因膳食投毒生的波折。每逢夜晚,这守夜的规矩倒是比紫宸殿还严上一些,食官也不敢怠慢,每夜总派了人守在锅边——这御膳房宫女们个个身怀绝艺,守夜时偶尔开个小灶,上头也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且当作不知。
  
  可今夜,守夜的人不太安分。
  
  大灶上汤锅沸着,隔着偏殿小厨房的帘子一掀,一个圆脸姑娘双手端着个砂锅风风火火地冲了出来,将砂锅往桌上“哐当”一放,气得眉毛鼻子都皱在了一起。她单手一揽宫裙,也顾不得那双绣鞋是自己早上刚换的,哒哒哒踩着花园里尺高的绒草,抄着近道跳上厢房走廊——
  
  “你们谁又吃了我的参鸡汤,下次吃完,能不能洗个锅——”
  
  睡意朦胧的宫女从被窝里挣出头来,揉了揉眼睛,看向站在门槛边手抄砂锅的小姑娘,叹着气道:“之前也没少出过这种事,你每天不都炖了一锅汤在那里放着——之前锦衣卫当值时你不是也招呼他们喝过吗,这大半夜一惊一乍的,到底想干什么……”
  
  那姑娘顺手将砂锅往旁边一丢,瘪起嘴气呼呼地凑上来,用力将一团薄被按进怀里,埋头在粗棉质地的布料上蹭了两下,将梳好的发揉得一团散乱,声音里都是沮丧,“我只想等他啊……”
  
  “等谁啊,”顾梦笑眯眯地将被她窝在颊边的发拨到耳后,意味深长地笑,“还在想当年那位救你于水火里的小锦衣卫啊。”
  
  可不就是拯救她于水火之中了吗?那年她刚进御膳房,白日里管教小宫女的嬷嬷们不让她们碰锅碗瓢盆,每日就做些洗碗切菜的活,能片个鱼脍都觉得是莫大殊荣。虽然平日练刀的时间少,可考核还是一样严格,她每日夜里就偷偷和顾梦一起溜出来到小厨房里做些什么。
  
  偏不凑巧,顾梦那天临时有事被嬷嬷叫走了,她一个人踩着小竹凳又架锅又生火,忙得脸上沾了黑漆漆的锅灰也顾不得抹。第一次单独在膳房里,她做的是最简单的鸡蛋羹,鸡蛋打散调味,小竹筛滤去沫子,合上盅盖以防有不好看的小泡。这一通流程原是最基本的,任何一个大宫女闭着眼都能完成,可她那日却在锅中放少了水,烧得久了,火舌燎着边生了一股碳味,滚滚黑烟从锅下涌出。
  
  她后退了两步,搓着十指,一时忽然想不起嬷嬷教的一切,眼见得那烟越来越大,忽听到身后木门“吱呀”一响,有人推门而入。
  
  那是个年纪不大的少年,有着飞扬的眉目,瞳中带了些金棕色,轮廓似较中原人更深邃一些,一身飞鱼服于腰间用锦带竖起。他看向一片狼藉的小厨房与角落里缩成一团树袋熊的姑娘,无声地长出了一口气,径直去灭了火,将烧废的锅挪到屋外用雪掩住。京城冬日里风大,他开了窗,顷刻间房间边冷了下来。
  
  那少年两指点在墙上,一点点走近她,最终在她身侧半蹲了下来,看向这把自己缩成一团的小姑娘,挑着眉问:“还好吧?”
  
  墙角里的团子抬起头怯生生地看了他一眼,白起生于世代簪缨的贵胄之家,祖上算来皆是战将,他生来骨子里便带了血性,又偏是个冷清的性格,不言不语时眼神凌厉,看上去着实有几分吓人。那时在膳房中的小宫女还是个被嬷嬷一打手心就噙出一泡眼泪的怂包,少年看着那双黑白分明清凌凌的眸子,只觉得眉心一跳,自顾自地接了下去,“早些回去,以后不要乱来。”
  
  白日里和太子他们习骑术学箭法,难免扭到了肩,白起敲了敲酸疼的膀子,无声地叹着气,走到门边,又回转过身来,看向那缩在墙角里的小姑娘,只觉得今天的他话多得有些不正常,“真的没事?”
  
  那姑娘窝在地上,埋头在双臂之间,闻言悄悄抬眼飞快瞥了一息,然后奋力地摇摇头。白起的指节在门上轻轻敲了两下,推门走了出去,撑起那把他拄在墙角的锦伞。墙外有世家子弟纷纷寻来,其中一人大声吸了几口气,顾不得自己被冷风冻得直打喷嚏,疑惑道:“白哥,是不是有什么东西糊了啊?”
  
  走在人群最前的那少年抬手振振伞面,抖了那人一头一脸雪粒子,清清冷冷地咬字道:“是你在做梦吧。”
  
  她半夜偷用厨房的事儿终究还是没能瞒过管教的嬷嬷,隔了几天便被发落去洗了小半年的衣。可多年后她长大,还记得那日帮她的少年,习箭习来一身毛病,琢磨着身无长物可没什么可送的,只日日夜夜都在灶上温着一瓮汤——有时是人参鸡汤,有时是黄芪猪蹄——和给圣人准备的高汤在同一炉灶上炖出来,大到乌鸡斩件,小到精挑黄豆,都是她亲手而为。可那碗汤这么多年了还是没能送出去,那日帮她的少年再也没有来过御膳房,反倒是她每日炖汤的习惯被同僚发现,经常落得个锅碗瓢盆俱空的结局,每次都又好气又好笑。
  
  顾梦抖了抖被子,打着哈欠道:“我觉得这么多年了,就算每天一盅汤拿来祭天,也该保十年风调雨顺了……”
  
  话音刚落她就隔着被子挨了不轻不重的一脚,方才还陷在回忆中的小姑娘重新端起砂锅踩过门槛,背着月光转过来,声音中有几分倔强,“我要等。”
  
  “行行行。”顾梦又打了个哈欠,转头倒回被窝里,低低地道,“那你继续,我刚才和周公下棋下到一半呢……”
  
  她攥攥裙角,转身下了阶。御膳房的宫女们一个个身形瘦小,胳膊细得很,可习惯了提菜刀颠大勺的日子,单手拎起砂锅也毫不费力。她一甩手将锅扔进水槽,叹着气去铰挂在墙上的丝瓜瓤——锅里炖汤炖久了,结了层焦黄色的渍,不拿那东西刷实在刷不干净。
  
  算算时辰已经很晚了,她耷拉着脑袋懒洋洋地抹抹眼睛,刷完锅倒扣在一旁晾着,在干净抹布上擦擦手,揭开了灶上的大瓮,略瞄了一眼炖给圣人的高汤,伸出大漏勺撇了些浮沫走。守夜的小宫女不能擅自离开位置,她刚才一番折腾已然是坏了规矩,亏得今晚没有当值嬷嬷在,可垂着眼皮和大瓮大眼瞪小眼实在无聊,她叹着气站起身来,去架上称取了绿豆和猪油。
  
  绿豆得用陶锅煮才不会有铁腥味,她是一时兴起,未来得及留心泡豆子,质地坚硬的上好绿豆难以煮熟,只能在锅里放稍漫过豆子的冷水,小火细烹,当锅中水煮到快干时再倒入烧滚的沸水,重复几次让豆类迅速变软煮透。半熟的绿豆皮肉分离,置于小筛中用瓷勺来回碾上七八次,用清水漂完再静置,滗干上层清水后将豆沙上锅炒制,分几次一点点加进糯米粉和猪油,直至能一手握成团。
  
  她左右看了看,蹲下身去,在小厨房角落的箱子里翻翻捡捡,从最下翻出了几个雕花的模子,取了粉在案板上铺开,将绿豆团子揉匀搓长条,切成剂子,按进花模子里,再提着把手一磕。她做绿豆糕向来用自己雕的模子,刻完福禄寿喜吉利字样,总要在角落加一片银杏叶的花样,权当是署上名字了。
  
  夜里人少,宫中安静得有些凄清,灶上的水“咕嘟嘟”沸滚,氤氲蒸汽从蒸笼缝隙间一点点透了出来。她搬着小马扎坐在灶旁择明天的菜,只觉得房内又湿又热,她也不起身,扶着小马扎向墙角跳了跳,抬手去推一侧的那扇窗户。
  
  一点清寒自窗外透进,刺得她指尖有些锐疼,她下意识缩了肩膀往窗下一蹲,有什么东西“呜”地破风而来,擦过她发顶,径直钉在了身后柱上。她摸了摸头顶发髻,也不敢起身,将两手拢在眼上,暗暗抬眼看去——那东西是根羽箭。
  
  羽箭……羽箭!这是哪家刺客三更半夜在宫里迷路,一头撞进御膳厨房?她坐在地上左右一瞥,发现菜刀都悬在远方,这块角落除了未削皮的白萝卜以外,只有自己择的菜和一筐干香菇。她伸出手去,握了根白萝卜在掌中掂了掂,心中忽然有些难过——她还未到二十,她还未见到那人啊,这世界上有太多好吃的还没吃过,甚至连灶上那笼绿豆糕都还没有试过味道。
  
  这厢她拎着白萝卜在沉思,那厢虚掩着的房门吱呀一声开了。瑟缩在角落的小姑娘浑身一颤,下意识搬起那筐干香菇挡着自己的脸。
  
  进来的是个锦衣卫,她透过香菇和筐缝只看到一身红纱金线飞鱼服,衣上绣蟒形飞鱼,四爪双翼,尾端外旋,因那形状极易和亲王所用蟒袍混淆,非圣人亲故不得此殊荣。她愣了愣,放下箩筐,目光游弋了一圈,定在那人腰中一柄绣春刀上,方才长舒了一口气。
  
  那人只站在离门一尺左右的位置,手指扶于刀鞘之上,冷冷一瞥房内,径直向钉在柱上的羽箭走去。他走起路来悄然无声,可一迈步墙角的姑娘便簌簌一抖,将香菇重新遮在了面前。脚步声忽然大了起来,在她身侧顿住。那人拔了箭转过身来,却好像不太擅长安抚小姑娘,犹豫着将她的箩筐向旁挪了一点点,又怕声音大了惊扰到她,只压低了声音道:“抱歉,属下练箭无心。”
  
  她一怔,抬眼望去,正撞进一双金棕色的眸子。
  
  还是一样的眸子,一样较中原人更为深邃的轮廓,只是经过了这几年,少年抽身长大,肩膀宽了一些。她眯着眼偷偷打量了片刻,发觉他已经高了她许多,只是他这几年大概过得不太舒心,眸中光更冷锐了一些,明明穿得是金红这种艳色,却生生被他的眉眼压出一股煞气来。
  
  她本已不做一打手板便挤出一泡眼泪的怂包很久了,可这次相遇太过出乎意料,她一脸绝望地看了看空了的汤锅——为什么偏是今天啊!
  
  那人弯下腰来看她,眉心倏然收紧,“是你?”
  
  绿豆糕的清香从蒸笼中透了出来,一瞬间光影掠地,他一腔沉寂已久的心思被无名念头轻轻撩动。这么多年他身为帝王家最锋利的那把剑,吻过颈饮过血,所有少年应该有的张扬跳脱被一身飞鱼服牢牢压制住——可那些毕竟是压不住的,稍有拨动便如展翅白鸟般扑棱棱飞起来。
  
  他记得她的一双眼,那日风雪很大,檐上积了厚厚的一层雪毯子,他将烧糊的锅埋进雪地里,对着个半哭不哭的人,平生第一次有了手足无措的感觉。而后几日,他也寻着由头往御膳房跑,只是始终没有找到那个哭包小姑娘——深宫一向是个吃人地,他是知道这种事的,无可奈何之下,冬日里的波澜就这么一点即过了。
  
  她坐在地上怔怔地看向白起,忽然一个激灵,撑着地跳了起来,舀了水洗干净手,轻车熟路地灭了火,取下蒸笼,去掉最上的一层,将第二屉的纱布揭开,四下一顾只找到个漆食盒,给他满满盛了一盒子绿豆糕递过去。
  
  她搓了搓手指,笑时眉眼弯弯,“最上面那层会吸蒸汽结成的水,最下的那层也会,所以口感都不好——我一直想找到你的。”
  
  白起目光正凝在她拎食盒的手上,闻言一收,握着羽箭的那只手拢上唇边,轻咳一声,“找我做什么?”
  
  她没有回答他,只将食盒塞进了他手中,重新在一旁坐了下来,继续择菜,每掰下一片叶子就说一句话:“我想给你做些什么谢谢你,这几年我可不会再把锅烧糊了,我会的菜可多了……”
  
  白起提着食盒站在一旁,盒中绿豆糕的温度还未凉下来,仿佛从一只手一直滚烫到了握箭的另一边掌心,他略一沉吟,问:“你每日……都在这里吗?”
  
  她手一顿,点头如捣蒜,“本来不是,现在是的!”
  
  白起方想说些什么,门忽然“砰”地被撞开,有个少年探头进来东张西望,“白哥你取个箭怎么这么久,刚才想打的乌鸦都飞了……”他定睛看向一手握箭一手拎食盒的白起和坐在地上择菜的小宫女,眼珠子一转,忽地反身“啪”地将门关上,声音大得可以惊起宿鸟,“打扰了!”
  
  韩野的动作极快,白起眉一挑,转过身来正对着她,一颔首权当是道别。他重新推开门向外而去,一手握羽箭,一手端食盒,温热的绿豆香驱散了铁制箭头的冷肃。他虽不善言辞,可眼中终是褪去终年不化的冰,多了些春色。
  
  她趴在窗边偷偷地望,宫中灯火虽明,可走得远了,也什么都看不见了。她猛地站起身来,顾不得一切,将剩下的绿豆糕囫囵包在一起,“哒哒哒”冲过长廊,径直拉开门“砰”地坐在顾梦身边。顾梦被她的声响吓得从梦中惊醒,抱着被子往墙角一缩,抹着眼角的泪,“姑奶奶……我真的输了,今天的汤是我喝的,我承认。”
  
  她笑眯眯地将一袋绿豆糕塞了过去,“我想过了,绿豆糕是方才刚刚做的,他当值拎着汤也不方便,谢谢你今天把我的汤喝了!”
  
  顾梦忽然睡意全无,披头散发地坐起来晃她,还伸指试了试她额前的温度,“又疯了一个?”
  
  “没有啊。”她眨眨眼,轻巧地跳起来,拍了拍衣摆上的尘土,绞着手指轻声道,“明天他应该还会来吧……做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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