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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黄】江湖未老

最开始是自己上周复习企业管理时,想抄书,从家里笔记本堆里刨出了一本看样式是初高中统一配发的那种笔记本来抄,翻开第一页是自己瞎编的半古不白的原创人物传记,还填了个乱七八糟的词(我想了半天没想起来曲应该是哪首),看字迹是初二的,也不知道我写这玩意儿干什么……

但是那时候的自己还蛮有侠气的,虽然死要命的中二,但很好玩,就把填的词拿来涂涂画画改改,借江湖清气写了个短篇。这篇如果要联动可以联动之前乱写的那篇翻海,是同一个江湖,同一个爱看经的文州,但只是设定擦边过,剧情没有任何关系w所以我这儿就不挂链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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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少天姓黄,剑宗黄家的黄。

  剑宗之剑冠绝天下,后山葬剑岗上,据说那皑皑冰雪之下的乱坟堆里埋了上百名大宗师骸骨,晚辈上岗去沿着台阶一步一叩,都能随手捡到外人梦寐以求的秘法典籍。百年来,偶有被邀进黄家的外界侠客,无不心怀感激,一双眼径直望向传闻中遍地珍宝的后山葬剑岗,连着对枯枝上的乌鸦都多了几分敬意。

  江湖向来是不传王侯事,只传诡秘闻的,世人都道剑走轻灵刀行厚重,可无人敢对黄家剑下个完整明白的定义。比起世代出剑客,黄家更像是养刺客之地——每代只有最出色的魁首弟子方可下山,而下山后,这些黄家魁首的所作所为,无一不让人啧啧称奇。

  比如几十年前,有一代黄家剑首为刺当朝暴君,于祭天大典上借飞箭射檄书下绝杀令,又于雨夜孤身提酒入大内,对上三百铁甲禁军时一坛梨花白堪堪喝完。他“当啷”一声扔了酒坛,反手拔出身后长剑,风掠起时既冷肃又锐利,连细密如帘的落雨都被他一阻势头,横向从中劈开,只一人一剑,于百名铁衣庇护中一击刺中君王胸前气海,剑尖一点即分,却生生削了他四十年阳寿。

  雨声淅淅沥沥里,那刺出雷霆一击的剑客拂袖扬眉,剑罡搅碎庭前池中将开未开的莲花碧叶,在此等暴雨中他衣衫滴水不沾,转首向檐上瞥了一眼,黑白分明的眸子看的却是昏昏沉沉的天,语调平缓,却让人觉得不寒而栗:“我来为天下文士讨个公道。”

  黄家剑握在历代下山魁首手中,杀伐无数,一招手便是泼天血雨,可他们行的是最稳重的君子之道,护的是天下黎民苍生,谁问起都无愧。

  可这代魁首黄少天,是被人骗下山的。

  这也着实不怪他,黄家历代只修剑,掐指算一算,如今的家主还算得上是他太爷爷,可打小他便被爹娘带到那葬剑岗上习武。

  爹娘教他习剑,教着教着这对剑客夫妻窝里斗了起来。父亲说黄家剑没有章法,全靠参悟,好听一点叫羚羊挂角无迹可寻,粗俗一点就是乱拳打死老师父。母亲拔剑在手,只冷冷笑了一声,赠了他那啰嗦父亲两个字:“滚蛋。”

  彼时只八岁的黄少天坐在一旁的石碑上,兴致勃勃地看每三天就会上演一次的两位大宗师斗剑,他摸了摸贴肉的小布兜,只觉得自己今天出门忘了往兜里塞糖真是一件愚蠢至极的事,他掂了掂爹娘给他的那把长剑,摇了摇头,扶着碑站起身来,踩着两块重叠的青石想往旁边的树上爬。

  忽听到头顶有人笑了一声,窸窸窣窣声响里,有什么东西戳到了黄少天的脑门,他伸手一捞往回一扯,只带回了一根枯枝。此时初春刚过,黄家剑宗山脚柳条刚青,新芽换旧叶,枯枝生发出青脆的灵动颜色,黄少天眨眨眼,抬目往树上看去,只觉得那人能找到一根枯得这么干脆的枝条也不容易,八成是个英雄好汉。

  这一瞥之下才发现哪有什么英雄好汉?老树上坐着个比他大不了多少岁的白衫少年,腰佩玉笛散发揽卷,此时侧过身来笑吟吟地看着他,一双眼澄澈明净,膝上一册《中庸》已翻到一半。他对身前春风悠悠伸出指去,风里有雀鸟啾啾鸣响,衔着花落在他指上,恰卧一瓣春樱在他掌心。黄少天见他眼生,方张了张嘴,面前少年敛了神色,对他摇摇头,竖起一指轻声道:“我是溜进来的,你可千万别说出去。”

  溜进来?黄少天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天下谁不知道黄家剑宗后山葬剑岗机关重重,守卫更是水泼不进,还时不时有黄家人前来练剑,陌生人出现在这里多半就逃不出个死字,一旦被发现,就算是插翅成了飞鸟,也得被几百柄长剑强行留下。

  但黄家守卫关他什么事?天大地大自家最大的黄少天舔了舔唇,眼角余光瞥见自家爹娘仍在斗气比武,无暇顾及此处,他攥着那柄枯枝侧着脑袋想了一会儿,伸出手去在半空中晃了晃,学着那故事话本里的土匪做派道:“封口费。”

  膝上放《中庸》的少年一顿,旋即又忍不住无声地笑了起来,他沉吟了片刻,只从袖里掏出一袋桂花糖来,放在黄少天摊开的掌心里,想了想又补上一句:“这是一半。”

  “那还有一半呢,你不会想赖账吧,我要开口喊人了?”没学成自家父亲神剑,反倒把啰嗦唠叨本事学了个十成十的未来黄家剑魁黄少天连珠炮式地发问。

  那少年眯了眼,低头看向膝上摊着的一卷《中庸》,两指拈起书册,轻轻巧巧一撕,在黄少天目瞪口呆的神情里,他撕破了原本的书皮,深蓝色的纸页下藏着明黄色的书封,黄少天眯眼一看——《妙法莲华经》。

  那少年分明看着他,可却仿佛隔着他看向了另一个人,他交叠双指,在膝上那本经书的封皮上轻轻叩了两下,似在出神,良久后才轻声道:“我叫喻文州。还有一半,待你能下山了,再还吧。”

  待到黄家这辈最惊才绝艳的夫妻剑客自己斗完法,回头顾着自家孩子时,却发现那位从小斗鸡纵犬捉蟋蟀,恨不得闹遍整个剑宗的儿子呆呆盘坐于树下青石上。黄少天身侧无人,只有一只衔花鸟落在枝头,他嚼着糖,腮帮子一鼓一鼓的,手攥一柄枯树枝,喃喃道:“这世上真有神仙啊,不得了,忘了带笔出来让他签个名了。”

  见没见神仙,黄家人自是不知道,他们只知道原先练一天剑能睡半天觉的黄少天忽然变了个人——他爹娘是上代翘楚,天纵剑才,风骨卓绝,不习剑都自怀几分浩然气,认真后进展自然一日千里。黄家历代剑魁都是经宗族大比后选出的,只他一人独走蹊径,十五岁剑破守宗大阵,有魁首之力却不领魁首之名,洒脱拂袖下山去,留了一堆烂摊子给家主族人们,连从葬剑岗中带出来的太阿古剑都扔在了剑阵中,临走前对守阵剑奴们挥了挥手:“太重了,还给你们。”

  冲天骂声里,他挠了挠耳朵,权当做没听见,只孤身下山去,为赴一人之约。他未带兵刃,腰悬锦囊,囊里桂花糖吃了又换,背上还负了个紫檀木剑匣,擅长敲竹杠的少年剑魁黄少天心想,这一遭下山要是没找到喻文州,还能把剑匣一块块敲来当了。

  但他想多了,他背着剑匣挂着锦囊吊儿郎当地下山,山脚剑宗大门旁立着一人,正倚在树旁读那卷怎么翻都翻不尽的《妙法莲华经》。这么多年过去,他发身长高了不少,可喻文州还是比他高出了半个头,那少年放下书卷,一眼扫过他背上负着的剑匣,声音里有些疑惑:“你带了什么?”

  黄少天反手拍了拍那剑匣,紫檀木匣被敲得咚咚响,声音听上去有些空洞,似乎里面什么都没有放。他在喻文州身旁大喇喇坐下,解开缠着剑匣的布条,横放在脚边:“没什么东西,就是你当初给我的那根枯枝……”

  他剩下的话仿佛被人猛然掐住——黄少天视那根枯树枝如珠如宝,不知道放在哪里多久没开来看了,黄家剑宗近年多细雨,水汽氤氲,苦了铸剑师也苦了黄少天,一瞥之下只见树枝顶上颤颤巍巍长了朵白生生的蘑菇。

  喻文州低头一看,忍俊不禁地转开头去,黄少天手忙脚乱地收起剑匣,一手拉着他袖子就往山外跑:“你给我全忘了,走走走,先把你的那一半债还上。”他想了想,又匆匆忙忙补上一句,“再看一下,加一百文。”

  喻文州无可奈何地被他拉着往外走,闻言叹了口气,轻声道:“就算是一百年都无妨,你看清脚下,行慢点。”

  “慢什么慢啊。”黄少天跳着脚,“我太爷爷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杀过来了,我还指望下山闯江湖让你还债呢,可别半路给他逮回去了,你是不知道,我爹那嘴,特别啰嗦。”

  “……”喻文州只好又叹了口气——他倒是想告诉他,他来时不光带了经书,还拴了两匹骏马在山脚旁,一名奔宵,一名越影,野行万里,逐日而奔。(注1)只如今跑都跑了,就这么跑吧,黄少天这人万事随心,自前世起就率性而为,从不顺他人意而活,一身一剑立于天地,劈都要劈出朗朗清气来。

  几十年前,上位者无道,以一字之罪囚天下大儒于诏狱,当代黄家剑首携怒入大内,剑破甲兵,百人中轻取帝王寿,一抬手搅碎庭前长生莲,剑光素色如雪,是那日京都夜中最亮的光芒,直硬生生将漫天星光压了一头。

  自古及今,若以正气之剑行刺杀之道,必受天谴,前有专诸持鱼肠刺吴王,聂政白虹贯日杀侠累,剑斩四十年帝王阳寿的剑客踏破诏狱,携至交好友出宫于月下分了最后一杯酒,弹铗长吟着颠三倒四乱七八糟的词:“长路不平多浩渺,及目山河入怀抱,挂剑自书我名号,待梅寥落霜雪袍。”(注2)

  那儒生怔怔看向被血染红的那杯酒,替他握紧手中长剑,他知道这是江湖上不知何处传出来的小调,他压低了声音,轻轻为他续上:“长夜荒途行古道,君子相望江湖老。”

  江湖老吗?青年剑客笑了笑,可少年尚在,江湖便永不会老。

  远处山峦尽头,一线红日已经跳出峰线,他单手举起长剑,叹息道:“这剑真重啊,来生若还在黄家,定不提剑下山了。”略一停顿,他又倍觉好笑地摇摇头,“想多了,我哪会记得上辈子的事。”

  朝霞被天光擦亮,黄家剑首于帝都兵解,可他有一剑,荡浊踏骨,穿白夜而来,足震苍生。坐在他身侧的儒生端着酒的手一颤,一口呛喉酒和着至交好友的血咽下,温润了一辈子的儒门大学士难得纵了一回豪情,一扬手掷下酒杯,朗声道:“你不记得,我帮你记着。”

注1:出自《拾遗记·周穆王》。

注2:“长路不平多浩渺,及目山河入怀抱,挂剑自书我名号,待梅寥落霜雪袍,长夜荒途行古道,君子相望江湖老”与“荡浊踏骨,穿白夜而来”都是自己瞎编的,也是写这篇的最开始初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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